三寶太監電影故事,馬漢嶽先生 (南宮搏) 遺作

民國四十三年 (一九五四年),航業鉅子董浩雲先生籌拍鄭和下西洋電影,先聘名戲劇家姚莘農 (克) 先生撰寫 「三寶太監電影故事」 劇本大綱,民國四十九年 (一九六零年) 六月三十日登載 「航運」 半月刊。

後又聘名小說家馬漢嶽先生 (一九二四至一九八三),筆名南宮搏,另編一部電影劇本,其大綱 「三寶太監電影故事」 循用前名,民國五十六年 (一九六七年) 六月三十日登載 「航運」 半月刊。同年八月,「航運」 以南宮搏電影大綱刊成小冊,並繫外交家王慎名先生之英譯,以利海外推廣。

翌年三月,南宮搏先生完成 「三寶太監電影劇本初稿」,為便香港海星電影公司諸董事披閱,印製成書,惟數量極少,敝館所藏或稱孤本。縱南宮搏先生違隔近一甲子之 「三寶太監電影故事」 劇本大綱,知之者今亦鳳毛,爰奉賞音展讀。

策展暨編輯室

馬漢嶽先生 (南宮搏) 遺影

南宮搏先生文章丰采,四海傾靡,現應 「航運」半月刊的請求,根據他十年前編撰的 「三寶太監」 小說,特撰 「三寶太監電影故事」,內容除以十分翔實的鄭和歷史故事為經外,並穿插以哀感頑艷異常動人的小說資料為緯,這與外國電影內的名 人傳記手法相同。如果日後編成電影劇本在銀幕上映出,必能收到極大的戲劇效果而使鄭和其人其事引致國際人士的重大興趣,除已將原文刊登在民國五十六年六月三十日第三五零期 「航運」 半月刊外,現特請王慎名先生譯成英文合訂成一小冊,以便利電影工作者的研究參考。

宋訓倫識
一九六七年八月

中華民國五十六年六月三十日出版 「航運」 雜誌第三百五十期封面

「航運」 雜誌第三百五十期刊載馬漢嶽先生 (南宮搏) 撰 「三寶太監電影故事」

馬漢嶽先生 (南宮搏) 撰 「三寶太監電影故事」 封面

馬漢嶽先生 (南宮搏) 撰 「三寶太監電影故事」 內頁

馬漢嶽先生 (南宮搏) 撰 「三寶太監電影故事」 書背之英文封面,王慎名先生翻譯

馬漢嶽先生 (南宮搏) 撰 「三寶太監電影故事」 英文內頁,王慎名先生翻譯

 

三寶太監電影故事: 中國大航海家鄭和事略

明朝一代 (西元一三六八至一六四四),為中國航海事業最發達的時期;雖然 「中國帆船」 在古代世界即已是先進的 (據唐納利著 「中國帆船」 I. A. Donnelly:Chinese Junks and Other Native Craft, 1924),至少中國帆船若干優良的設計方法,早於歐洲航海大國荷、英等數世紀。

根據 James Hornell:The Origins and Ethnological Significance of Indian Boat Design (1920) 稱,中國帆船於五世紀時代,即已越印度洋而達紅海。但是,中國航海事業的輝煌,則在有明一代。

明代中國航海事業的勃興,先驅者為鄭和。在十五世紀初,鄭和即以巨大的船隊從事航海,那時,鄭和的主船,長四十四丈,廣一十八丈。一九四八年,烏士特 (G. R. G. Worcester) 在其所著 「揚子江的船舶」(The Junks and Sampans of the Yangtze) 一書中的附註,稱鄭和所乘的船,橫樑已與 「瑪麗皇后號」 相等,只長度僅及一半。

萬曆二十五年羅懋登撰 「三寶太監西洋記」 內頁插圖之一。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鄭和,中國歷史上不朽的航海家,出生於雲南昆陽州,為回族,本姓馬,他的父親名哈只,有李至剛撰 「故馬公哈只墓誌銘」,今存。墓誌稱:「…… 子男二人,長文銘,次和。…… 和自幼有材志,事今天子,賜姓鄭,為內官監太監……」 此誌為鄭和在世時所撰,自然可信。不過,鄭和之所以姓鄭及以宦者 「事今天子」,並不如此簡單的。據 「清華學報」 十一卷第一期:吳晗著:「十六世紀前之中國與南洋」 一文考忖:「明初諸將用兵邊境,有閹割俘虜幼童之習慣,鄭和當即洪武十四年 (西元一三八一年) 定雲南時所俘被閹之幼童,初侍燕王時,其年當在十歲以內……」 吳晗的忖測是正確的,鄭和被俘,閹割,撥歸燕王,由燕王邸年長之內侍教養,即隨此內侍之姓。這是唐以後諸朝的共通習慣,無論俘來或買或獻之稚齡內侍,皆棄本姓而從育者之姓氏。鄭,並非皇帝賜的姓。

鄭和約於三十歲隨燕王朱棣起兵奪帝位,在自北而南的戰爭中,大約有相當功績。因此,朱棣 (明成祖,年號永樂。) 即位後,很信任和重用他,永樂三年 (西元一四零五年),即奉命率領巨大的船隊出海,建立不朽的功業。 (義大利人哥倫布橫渡大西洋發現新大陸,在公元一四九二年。後於鄭和 首次下西洋八十七年。) 鄭和率船隊航海共七次,史稱七次下西洋。但據明史鄭和傳,永樂二十二年正月,鄭和齎勑印往賜舊港酋長。但明史本紀及碑文著錄皆不載,近人馮承鈞考忖:此役鄭和或未親行,即或親行,以未出印度洋,故不列入下西洋諸役。

萬曆二十五年羅懋登撰 「三寶太監西洋記」 內頁插圖之二。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鄭和出海的始因,據明史鄭和傳:「成祖疑惠帝亡海外,欲蹤跡之,且欲耀兵異域,示中國富強。」、「耀兵異域」 云云,是明史修撰者鑒於後來故事而為之說的,明初,需要耀兵的地方是西北邊境而非東南亞之海域。明太祖朝,曾詔中書及禮部,對占城 (今南越) 暹羅等屬國,連三年一聘之禮亦可免,但使每世一見。亦即每一代國君立,朝貢一次。明太祖這一詔書發於洪武七年,並命移文諸國知之。由此可見明初對東南亞諸海洋國,完全沒有侵略和煩擾之用心。故鄭和初次航海,決非耀武。其主要目的可能是為了追緝傳說逃亡到海外的惠帝 (朱允炇,太祖長孫,朱棣之侄,年號建文,史稱惠帝或建文帝。朱棣是叔奪侄位的。) 可是,鄭和以後多次下西洋的主要目的,該是宣揚中國文治教化,協助東南亞海洋國開發。東南亞許多地區的農業和手工業,甚至國防建設,都會獲得鄭和使團的協助。

據說:鄭和第一次航海,率士卒等共二萬七千八百餘人。造大船,長四十四丈,闊十八丈者六十二艘 。其後每次出使所率人員及船隻數字似均不同,但技工及用具等以後來為多。至於船舶並非每艘等大,永樂七年出發的那一天,有記載,詳下。

萬曆二十五年羅懋登撰 「三寶太監西洋記」 內頁插圖之三。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茲先據馮承鈞考訂,記鄭和七次下西洋年月於後:

第一次:永樂三年六月出,永樂五年九月還。

第二次:永樂五年九月出,(據明史成祖本紀云:鄭和第一次航海還都為五年九月初二,同月十三日即復奉使作第二次航海。其時間太緊湊,為事實所不可能,碑文但云永樂五年往,而不記月日,永樂七年還。)

第三次:永樂六年奉使,九年還。(據碑文,出發在永樂七年。可能奉使在六年,經籌備及待季候風,至七年初始出發。)

第四次:永樂十年十一月出,十三年七月還。

第五次:永樂十四年十二月出,十七年七月還。

第六次:永樂十九年正月出,二十年八月還。

第七次:宣德五年 (西元一四三零年。宣德為明宣宗朱瞻基之年號,瞻基為成祖之孫,其父朱高熾,接皇帝位,僅一年而死,年號洪熙。) 閏十二月出,八年七月還。

以上為鄭和七次下西洋之簡略,其間另有一次,已見上文,不贅。

明代馬歡撰 「瀛涯勝覽」 第一頁。圖片來源: 新加坡國立大學圖書館

明代馬歡撰 「瀛涯勝覽」 第二頁。圖片來源: 新加坡國立大學圖書館

明代馬歡撰 「瀛涯勝覽」 第三頁。圖片來源: 新加坡國立大學圖書館

又據明鈔:說集本 「瀛涯勝覽」 卷首所列鄭和第三次下西洋之人員及船隻如下:

寶舡六十三號,大者長四十四丈四尺,闊一十八丈。中者長三十七丈,闊一十五丈。

計下西洋官校、旗軍、勇士、通事、民稍、買辦、書手,通計二萬七千六百七十員名。官八百六十八員,軍二萬六千八百名,指揮九十三員,部指揮二員。千戶一百四十員。百戶四百三員,戶部郎中一員。陰陽官一員,教諭一員。舍人二名。醫官醫士一百八十員名,餘丁二人,正伎太監七員。監 丞五員。少監十員,內官內史五十三員 (按: 由此計總數應為二萬八千五百六十八人。又: 明史謂鄭和第三次下西洋船數為四十八號。)

偉大的航海家鄭和、小字三寶、世稱三寶太監。還有許多遺跡留下在東南亞地區。

以上,是有關鄭和的事略。下面,根據拙著 「三寶太監」 小說寫成的電影故事大綱。 小說原著連載於一九五九年 「春秋雜誌」(香港出版)。小說和歷史,經線雖一樣,緯線則是作者的思維與構想。

南宋趙汝适撰 「諸蕃志」 第一頁。圖片來源: 新加坡國立大學圖書館

南宋趙汝适撰 「諸蕃志」 第二頁。圖片來源: 新加坡國立大學圖書館

南宋趙汝适撰 「諸蕃志」 第三頁。圖片來源: 新加坡國立大學圖書館

小說中的東西竺女主是據 「島夷志略」,「諸蕃志」 等書而衍成的,我稱她為馬來耶,不必事實有如此一人,但越南民間故事及傳說,有謂建文帝子孫有一系在海外。同時,北婆羅洲亦有類似的傳說,以及能數出後裔。乾隆、嘉慶間筆記注部,亦有道此者。

 

三寶太監電影故事大綱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一。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中國的南方,南海之湄的一個小漁村。

夜,一名年輕的和尚匆匆自漁村奔向海灘,有兩名男子相隨,還有一名女子,輕捷地自後追上來。

夜的海灘上已有一艘小舟在,另兩名男子且已把小舟推離淺灘,其中之一回身抱起年輕的和尚上船,他們都稱和尚作師傅。

最後,那女子涉水到船邊,要求相隨。和尚拒絕,但是,少女堅持,並且以本身熟識此地水道而可為引港。最後,在遠遠地犬吠聲中,少女也上了船。

船在黑暗的大海上消失了。漁村,在犬吠人喧中起了火。

這年輕的和尚便是失位逃亡的建文皇帝,他的從亡人員得到追兵到來的消息,促他出海逃亡。那名女子是本地採珠的孤女。建文皇帝收養她,作侍女,但在此地,建文皇帝的正式名稱是應文和尚。他的從亡諸臣,程濟作道裝,稱濟道人;前監察御史葉希賢,削髮為僧;法名應賢;前教授楊建能,也為僧,法名應能。

此外,他們還有不少人,失位的皇帝希圖復位而到處流亡掙扎著。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二。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南京,永樂皇帝在內殿召見兩名太監: 鄭和及王景弘。皇帝告訴他們,建文逃亡海外,勾結島夷,企圖捲土重來。皇帝密令鄭和建造船隊出海巡弋,緝捕流亡的建文帝,以及宣撫南海以西諸屬國。對外但用宣慰為名。

皇帝命鄭和為宣慰正使,王景弘為副使。

江蘇太倉縣的劉家港。

史無前例的巨大船隊,在濛濛的曉霧初開時,駛出港口,六十三艘巨大的帆船,在太陽初昇時,揚帆由東海而向南行。

正使太監鄭和的主船,揚著大明帥旗,鼓角齊鳴。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三。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船在海上行。

並無航海經驗的士卒們,因為風浪而暈船,在十日之中,已有三千餘人因暈船而病倒。

正使太監鄭和帶著醫務人員,親自慰問,但是,暈船的人越來越多,副使王景弘以為下西洋這一任務不可能達成,他建議回去。可是,鄭和堅定地表示必需完成巡撫宣慰西洋諸國的目的。他肯定地認為,暈船者經過時間的鍛鍊,是可能適應環境的。

鄭和的堅持,終於有了結果,當他們的巨大船隊到福建長樂縣五虎門停泊補給時,暈船者祗剩下百餘人了。

他們在五虎門獲得補給,待風,再啟程。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四。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船隊在海上遇著狂暴的風雨,海洋沸騰了-陰陽官和福建的老水手雖然已預知狂風將至而使船隊趨避,然而,他們祗避過風暴的正面,風暴邊緣的巨大力量,依然嚴重地侵襲和打擊這一支船隊,他們選了一個孤島的背面避風,鄭和勇敢地乘著快艇,在海上指揮,有兩艘巨舟在海上相撞而破碎,鄭和木身的快艇,亦傾覆,他被人救起。

這一風暴使他們損失了兩艘船,還有十多艘船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

風雨過後,鄭和下令在一個荒島停泊整理,他命匠人油漆船舷,他要求船隊保有出發時的輝煌鮮麗而與西洋的各個國家相見。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五。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終於,大明宣慰船隊到了占城國的港口新洲。 (占城國在今越南西貢東北地區,春秋之世,即與中國有來往,秦時為郡縣,其後自立為國,累世皆為中國藩屬。)

他們在新洲港派一部份人立營,鄭和受到占城王熱誠的接待和貢獻,同樣,鄭和也以中國出產的絲綢布疋和若干工具贈送給占城王。

占城王以四十頭大象組成的象隊迎接鄭和及高級隨員等由港口至都城。

傳說,占城國是流亡皇帝的一個據點。但是,鄭和所帶來的秘密人員調查,流亡皇帝已離開了占城。

由於鄭和的態度好,占城國王改變了立場,他允承派使入貢,那是具有承認和歸服永樂皇帝的意義在內。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六。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他們再到賓童龍國,鄭和一行又受到熱誠的接待,賓童龍傳說有一種疑為屍頭變的妖怪,時時為害鄉里,傳說鄭和用心理安慰的方法解除了這一個小國之民對妖魔的恐懼,他令居民以白布纏頭,便可祛妖。

此後,這成了風向。

大明船隊經過了許多個小國,到達富饒以及與中國有悠久淵源的暹羅。

大明的宣慰隊在暹羅的京城停留。鄭和去禮拜當地的廟宇,以及接見當地的土人,他把書籍、字帖、筆、墨、文具等作為禮物給當地土人,同時,他又大量地給予暹羅國以避暑的藥品。

在暹羅,鄭和還觀賞了當地特有的歌舞,在唐、宋時期,這些歌舞曾傳入中國而風靡一時。

在暹羅,鄭和的一名隨員項平,終於探聽了流亡皇帝的確實訊息,建文帝一行,在不久以前向南行-南部,在名義上是屬於暹羅的,實際上則各有所屬,由幾個酋長分割而獨立,那是蠻荒的地區。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七。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鄭和為了特別的使命,向暹羅王借了二十頭大象,一百名兵士開路,他本人,偕一名指揮使和通譯人員及兵士三百名,攜有最新的鳥槍五十枝,火銃二十桿,由陸路出發,他命王景弘率船隊自暹羅灣徐徐而行。

陸行的隊伍在原始森林和沼澤中遭遇到毒蛇,鱷魚和猛獸的侵襲,但因於他們有火器,平安地度過了。

十一

鄭和一行經過一個名為邦部的地方,當地酋長的部屬派人狙擊,發生了戰爭,鄭和的部下迅速地把狙擊者驅退。

但是,在第二天,他們遇到了邦部強大的隊伍阻塞隘口,鄭和派遣通譯,廣西人白隆奇去談判。

邦部,正在進行一次嚴重的典禮,他們的酋長病危,巫師正要主持血祭。白隆奇用盡了方法,說稱參觀血祭,為酋長祝福,才獲得准許借道,但是,邦部人要求又只許鄭和等二十人參觀血祭。

血祭,是將一名半裸的女士,綁在樹上,巫師以為,挖出女人的心給重病的酋長吃了,就會痊癒。

鄭和激於義憤,不顧自己的危險,用方法阻止血祭,同時,那女子又以漢語向鄭和求救。

鄭和使用機智,同時以宗教迷信配合他帶來的醫藥,把酋長的病醫好了。

那女子是在一艘船上被海盜所俘的,她是東西竺的公主,因幼年有漢人褓姆,故能講漢語。她在海盜船上流轉了些時,又被邦部人所俘。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八。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十二

鄭和救活了邦部酋長,同時,他們無法再獲得流亡皇帝的消息,便帶了東西竺的公主而越過一片低地,到港口,和船隊聯絡了,再上船。

東西竺的公主名馬來耶,她和鄭和在船上建立了特別的友誼,同時,鄭和從馬來耶口中得知,橫行於廣大海域的海盜,大多是由中國人為統領的。

十三

大明的船隊訪問了東西竺。

東西竺的公主馬來耶,愛上了救命恩人鄭和,她希望委身相事,她不知道人間有太監,及作為太監的鄭和。在船上生活中,就對他孕生了微妙的感情,在東西竺,他和她每天相見,有生理缺憾然而年富力強的鄭和,在心理上變了。他自幼被閹割,但是,男子的心理本性依然存在,他終於遺憾自已是一名宦者。可是,他不能把這些告知馬來耶。

他在痛苦中戀愛,最後,他藉口使命未了而訂後約,她向他作山盟海誓。鄭和不忍了,終於說出自己的生理缺陷,可是,多情的馬來耶依然願意嫁她,她約他,再來。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九。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十四

鄭和的航行轉入今印度尼西亞的區域,他訪問了闍婆國 (今爪哇) 他得知了中國人的海盜首領陳祖義,侵佔了三佛齊國 (舊港) 的土地,同時,陳祖義的船隊也侵襲闍婆國的港口商船,還有,有過半數為中國人後裔的交欄山,也受到長期的侵擾。

陳祖義,本是珠江口的大海盜,後被官兵追緝,率部浮海,他在四年中擴張了武力,佔領舊港,擄了幾艘紅毛船,因此,他有火炮。同時,他擁有各式海盜船百多艘。

鄭和贈送了四尊大炮給闍婆國作為港口防守之用。

十五

從未在海上作戰過的鄭和,為了消滅陳祖義,終於冒險進行了一次海戰。

陳祖義以詐降來誘鄭和的船隊進入淡港,企圖用陸上的炮火配合港內的戰船,擊潰鄭和的大船隊。

鄭和識破了他的詭計,終於在一場海陸混戰中把陳祖義俘虜了。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十。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十六

在中原-鄭和已完成了三次下西洋的航海之後。

現在,永樂皇帝對追輯流亡的建文帝之事,已轉為次要了。那是鄭和三度航海與海洋小國的交往,使他覺得發展航海建交,比追輯流亡皇帝更重要。

於是,他命令鄭和繼續從事下西洋的航行,走得更遠,與更多的國家往來。

現在,鄭和在南京休息著。

東西竺使臣來朝貢了,五位使臣先請見鄭和大使,由鄭和引見皇帝,然後,東西竺使臣奏報本國國君已故,新主是一個女人。

之後,使臣之一再求見鄭和,轉達女主馬來耶的期待與愛慕,他告訴鄭和,女主一直在等待著而未婚。他請求鄭和無論如何再到一次東西竺。他祗得允諾。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十一。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十七

往事歷歷如在,鄭和為了自己是太監而努力不去想她,可是,她的使臣來了,他空虛的愛情又復活了。他夢想著自己變為男子,他夢想著自己有一天能處身海島,和馬來耶在一起……

於是,他研究醫藥,他和道士來往。他追求道家秘方的九轉丹,據說,那能恢復一個人的機能。於是,他找到了著名的茅山道士全真子為之煉九轉丹。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十二。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十八

但是,使命又降下了,鄭和第四次出海。

這一回,他們航行很遠,越過印度洋的水界而進入阿拉伯海域-這次是中國歷史上大隊航船第一次進入阿拉伯海。

鄭和訪問波斯國-那是被蒙古大軍毀滅了的古代文明大國,那裏的水源都被蒙古人所破壞。

在古波斯土地上建立的忽魯謨斯國,鄭和曾停留,協助當地重建工作,並留下農技人員。

忽魯謨斯庶長之女品姬將嫁天方國王了,一行十二人搭乘鄭和的寶舟而入紅海。

紅海,充滿了神秘及恐怖,大明船隊所有的人都為惶恐,鄭和悄問品姬,得知紅海部份水域水色泛紅的原因,他再以神話和天妃的故事安慰大眾,於是,大明船隊順利進入紅海。他們沿西奈半島而行,經過阿克巴灣,訪問西阿丁國,直向天方古國。

在天方古國,鄭和受到空前盛大的接待,天方古國送給大明皇朝一對長頸鹿-在中國史上記載,稱牠為麒麟。

鄭和在天方古國參加一連串的宴會和領略這個古國的歌舞與獸技表演,以及宗教儀式。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十三。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十九

鄭和第五次航海時。開始服食全真子煉的九轉回春丹。

那是一種烈性的藥物,他亢奮,他精神出現了異狀,他變了,生理和心理,都呈現極端反常現象。

他以為這是好現象,他以為自己將能恢復機能。

於是,有一次在南亞海上,濃霧中,服藥已三個多月的鄭和,忽然於霧中看到了幻象。他看到馬來耶,在草茵上,

在薄暮時分,赤著腳舞蹈。

在東西竺,他曾見過她的舞蹈,然而,幻覺與現實不同,幻覺中,馬來耶如火那樣熱,滾滾而來,於是,他依稀以為自己回復男性功能,他張開雙臂,將為火一樣熱情的馬來耶擁抱了。

然而,幻覺忽然破碎了,一個巨大聲响,鄭和自床上跌下來,同時,也有人奔入他的房間,因為載重的帥船在濃霧之中觸礁了。

於是,人們發現鄭和,在可怕地發熱中。

副使王景弘率領人員搶救船隻,同時命醫生急救鄭和-鄭和中了丹毒,醫生為他放血及給予藥物。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十四。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二十

濃霧過了,帥船雖觸礁,但尚可補救,他們停在一處小港修船,鄭和的丹毒熱病,經過七日夜而痊癒了。自然,他的希望也破滅了。

同時,他為自私怠忽職務而內疚。於是,他再振作自己,從事巡航西洋各國,兩次在東西竺的海外經過而不入東西竺。

他在痛苦中,但他吞嚥了自己的痛苦。

二十一

在東西竺。流亡海外的應文和尚,昔日的建文皇帝,雖然曾號召了一部份島國相助,可是,鄭和宣慰,把他的活動徹底地破壞了。如今,他以賓客的身份出現在東西竺。

鄭和的農工技術援助,以及東西竺使臣自中原帶回來的政治方法,使東西竺趨向有秩序的富庶。

東西竺女主和應文和尚也建立了友誼,那是因為他是中國人之故。

馬來耶坦率地陳述自己對鄭和的愛情,她也傷心於鄭和的不再來,她知道鄭和不止一次地訪問她的鄰國。

於是,應文和尚把中國的太監制度講給了馬來耶聽,應文和尚雖然明知鄭和是為了緝捕自己而來的,但他並未詆毀鄭和,他為鄭和解釋……

東西竺的女主為此而哭泣。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十五。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二十二

時間和共同相處,使馬來耶對應文和尚萌生了新的感情,她悄悄地以應文和尚代替心中長存的鄭和。

隨從流亡皇帝的人,力勸他們的主人進取,與馬來耶締婚,這樣,可以運用東西竺的土地臣民作據點而從事復位。

應文和尚已與南海邊的孤女珠兒結為非正式的夫妻。他長期的流亡海外,對復位的努力已鬆懈了,他不願辜負珠兒。

在長久的共同生活中,珠兒自然已全知應文的來歷和一切。她同樣勸請應文和尚設法締婚女主,她不從借兵復位著眼,她希望流浪人能有一塊安居的土地。

二十三

於是,珠兒在濟道人等的協助之下,接近女主,她在了解女主的情操以及和從亡諸人商議後,終於宣露了應文和尚的真實身份。

同時,珠兒也代表了主人向女主作求婚的暗示。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十六。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二十四

在椰樹海濱,在落日餘暉的小舟中,女主和流亡皇帝之間的愛情在旁人的促進中發展著。

在東西竺,男女關係和中原完全不同,海島上的人熱情而毫無繁文縟節。

他們在一起,東西竺的臣民,已把應文和尚看作女主的丈夫。

東西竺國人知道獅子國和暹羅國的習俗,他們以為應文和尚作一個時期和尚,還俗後,便會與女主舉行結婚典禮。

終於,東西竺的女主有孕了。

女主把有孕和行將補行婚禮事宣告國人。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十七。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二十五

也許是巧合,正當這個時候,大明船隊降臨了東西竺。

這是使全東西竺的百姓興奮的事。他們於三天之前獲得消息,幾乎完全是自動地安排歡迎儀式。

對於應文和尚一行人,這消息是災難,但又是希望。

從亡諸臣建議應文和尚說服女主,讓大明船隊入港之後,誘官兵上岸,將之殲滅,劫取這一船隊,再集合各海島國丁壯,從事復位之戰。

這一回,應文和尚嚴峻地拒絕了。他以為大明聲教遠被,是好事。自己雖然失位,總是大明子孫,這一份光榮對自己也有份。再就現實情勢看,他以為,東西竺百姓對鄭和所代表的大明皇朝,心悅誠服,縱然女主肯從事偷襲,百姓和兵士,十分可能會不服從命令。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十八。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二十六

女主知道應文和尚一行人與鄭和是不能相見的,她在得知鄭和的船隊將到達時,和應文商量,讓應文一行避居到西部一個較冷僻的港灣中。她保証自己必能應付局面,她也保証自己必以全力護全丈夫。

二十七

於是,應文和尚一行人遷向西海岸的一處港灣,那兒有女主的遊憩屋宇及船隻。

從亡諸君以為女主將被鄭和兵威所脅而犧牲流亡皇帝-他們希望女主能襲破鄭和大軍,這願望消失之後,他們便恐慌,以為留此不會安全,於是他們誘迫應文和尚上船,逃亡出東西竺。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十九。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二十八

闊別十多年,鄭和與東西竺女主重見了。

他們明朗地重叙。鄭和把自己別後的一切經過都說出了,同時,他解釋自己數度過境而不到東西竺的原因,那是為著 「自慚形穢」。

此來,他是為著坦陳一切,並且勸請女主另婚。

於是,女主邀他散步,在海濱,女主把自己的故事完全告知鄭和。

鄭和自然驚愕無比,女主說出自己有孕。同時,女主以為,一個流亡在海外者已永無可能為中國患,他要求鄭和勿再追緝流亡皇帝。

鄭和略作思考,表現大國的寬恕風度,他誓言不洩露建文帝在東西竺之事,同時,他再誓言,有生之年,將勿使大明船隊再來東西竺,以免敗露建文帝行藏。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二十。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二十九

鄭和在東西竺盤桓了七日,與女主馬來耶分別-那是永無再見之期的分別。

他們越過了兩性戀愛的境界而成為至誠的朋友。女主在分別時,允承儘可能設法三年或五年一貢,以通消息。

三十

鄭和走了,船隊向大海揚帆而去,女主直望到帆檣消失,才回宮,然後,她親自去西岸迎丈夫歸。

西海岸屋空人去,流亡皇帝和他的從亡者,走了,也永不會再來了。

剩下東西竺的女主,空虛孤獨地立在海灘上。

她的愛情,在真實底與虛妄底之中,完全落空了。但是,她又已有孕。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二十一。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三十一

經歷了二十八年,七次大規模航海之後,鄭和的聲名如日中天,有史以來,沒有一名宦官能建立像他那樣的功業。他風霜海程,老了,衰了,他請求退休。

明代宦官十二監,每監最高職位太監是正四品。鄭和在永樂定鼎之後,即為內官監太監,其後出使,是特別的名銜,作為宦官,他已無可再陞秩。

三十二

他退休之後,在園中種植了許多熱帶植物。他的大廳上,陳放著一支船隊的模型。他冥想著大海,冥想著船隊……他遺憾自已衰老,不能遍歷全部海洋。

明代茅元儀輯 「武備志」 卷二百四十刊載鄭和下西洋航海圖之二十二。圖片來源: 美國國會圖書館

三十三

東西竺國新君嗣位,有貢使入朝。之後,那位貢使往謁老病不能起床的鄭和。鄭和斜躺在床上,手中捧著一艘船的模型。

那位貢使報告他,東西竺女主逝世,幼主嗣位。女主有遺物敬贈三寶太監。

他打開那包禮物,是一綹全白的頭髮,那是馬來耶臨終前剪下來的。他對著白髮,看著船的模型,在老淚縱橫之中微微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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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寶太監電影故事」與董浩雲先生

三寶太監電影故事,姚莘農(克)先生遺作

 

附加資訊

  • 標籤日期: 民國一百一十三年三月上旬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