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08

「詩酒茶情,清代製壺名家遺珍」展覽,香港大學美術博物館,民國九十五年一月十二日至二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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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大學博物館學會雜誌內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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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酒茶情,清代製壺名家遺珍」封面


「詩酒茶情,清代製壺名家遺珍」內頁

「緒言」,宋緒康先生撰

明室覆亡,張岱 (一五九七至一六七九年) 撰寫「陶庵夢憶」,惓懷前朝盛事。文物風華,夢繫於筆墨間。卷二「砂罐錫注」記云:

「宜興罐,以龔春為上,時大彬次之,陳用卿又次之。錫注,以王元吉為上,歸懋德次之。夫砂罐,砂也;錫注,錫也。器方脫手,而一罐一注價五六金,則是砂與錫與價,其輕重正相等焉,豈非怪事 ! 然一砂罐,一錫注,直躋之商彝、周鼎之列,而毫無慚色,則是其品地也。」

名家遺珍,文士球璧,製作之精良,格調之高雅,脾睨明季,後世壺家奉為圭臬。

至清一代,壺家益盛,名顯者有沈鷺雝、陳鳴遠、楊彭年、陳曼生、瞿子治、朱石梅等。製器類別更豐茂廣弘,式樣縱横變化,光怪陸離,世所末見。壺家以詩文才藻,書畫逸情鐫銘器身,意趣深遠無盡。文房絕品,怡神蕩魄,商彝周鼎為之色黯。

世亂無休,一器流傳幾瀕百劫而一存,實用之物,猶難求全。名家之作,零落湮滅不可勝數,一鱗一角,已足光奕藝林。聚散飄忽,世守何易?固集友朋數家之秘珍,合輯圖錄,廣為播傳,前人精神或能彌彰。代異時移,低徊前塵,覽觀遺器,振後者之志趣,續大雅之餘緒。

民國九十五年十一月,
宋緒康謹識


「前言」,楊春棠總監撰

茶與酒原本是日常飲食,但在古代中國,文人發明了飲茶、飲酒的禮儀,研究出品嚐茶酒的方法,將這些飲食與他們的詩文作品結合起來,這樣就把茶酒變成文人專利的食品了,更使到茶酒的地位遠超其他飲食之上。

文人追求的不祇是茶酒的美味,還希望取得這種飲食生活的趣味。他們於是講究享用茶酒的環境,以及美觀雅緻的飲用器具。這些器具原是工匠製造出來的生活用品,但經過文人們的推崇、鑑賞·也就成為兼具實用價值的藝術品了。

文人對茶具、酒具的要求愈來愈高,使到這方面的工藝愈需改良進步。例如千多年來,酒壺的形狀變產生了不少變化。壺身由大罐的造型演變至小瓶;原先的壺頸是短小的,後來變成瘦長;壺流 (即壺嘴) 也由寬、短發展至窄、長;壺的口部逐漸縮小;早期的壺原有四、五小繫耳,後來則反過來加大,進化成單一的大耳柄,方便提放,至於茶壺的變化,到了清代,則更加變成一門專門藝術,引來不少人鑑藏和研究。

至今我們已嚐不到過去的茶湯酒液,但還欣賞到古代讀書人寫下的酒話茶情,也看得到他們遺下這些酒器茶具。

本館因此十分感謝很多朋友的幫忙,辦成這别具意義的展覽,尤其是宋緒康先生給予鼎力支持,付出很多工作,把這些文物組合起來。而羅桂祥基金會慷慨贊助經費,使展覽順利舉行,本館深切致謝。

玉壺、金瓶、銀杯是帝王的飲用器具,工藝水平特高,但這些珍貴物質不是文人所嚮往的,與友對飲的情懷才是他們所珍惜。他們認為飲茶、飲酒是人生快樂事。傾倒了,迷醉了,便莫憂莫愁。一壺清茶、一瓶水酒,也叫人萬千感慨在心頭。

香港大學美術博物館 總監 楊春棠,
二零零六年十一月十五日於山之半館。


「緒論」,郭若愚先生撰

中國新石器時代已經有「壺」的形式出現。距今四千四百年左右,甘肅仰韶文化遺址有半山型彩陶壺,用作水器。

商代甲骨文壺作等形,有圓形腹,小口有蓋,底座有圈足。西周金文壺作

大體同甲骨文,多了一些裝飾。

《說文》:昆吾圜器也·象形。从大,象其蓋也。 

(戶吳切) 又,瓦器也。古者昆吾作匋。知壺為古代陶器名。

商至春秋戰國時的壺以青銅鑄造,為貯酒用器。漢至南北朝的壺有圓形和方形兩類,前者名「鍾」,後者名「鈁」。這些壺都用青銅製造,也有陶製的,但都是明器。晉唐時有一種青瓷器,盤口有鋬,壺嘴作雞頭形,因名「天雞壺」或「雞首壺」。唐代用金銀製壺,也有瓷的,大都是酒器。宋代有 「注子」,並有「注碗」承托「注子」,也是壺的一種。明代景德鎮燒造青花纏枝紋「執壺」,有高矮兩種,有鋬有蓋。 

一九七六年宜興羊角山發現一條燒製紫砂器的龍窯,出土殘片經恢復的器形有六角形柿紋貼花壺,龍首注圓形執壺及提梁圓形壺等。一九六五年江蘇丹徒縣新豐鎮前姚村古井内發現一對帶釉玉壺春紫砂注壺。一九六六年南京中華門外吳經墓出土一件提梁大壺,這些出土器物說明了明代前期紫砂壺還是沿襲宋元時期的造型繼續製造,並無創新。到了明代後期,出現了宜興紫砂器由金沙寺僧燒造說,從而紫砂器造型工藝代代相傳,形成了獨立的紫砂茗壺藝術系統,流傳至今。

據記載砂壺始於金沙寺僧,搏紫泥作壺具,以指羅為標識。有吳學使者,讀書寺中,侍童供春1見之,遂習其技,成名工,以無指羅紋為標識。傳至董翰2、趙梁3、元暢4、時朋5,稱四大家。
時朋傳子大彬6,大彬枝指,以柄上拇痕為識。大彬之後,則陳仲美7、李仲芳8、徐友泉9、沈君用10、陳用卿11、蔣志雯12諸人。

萬曆時宜興製壺名家,與大彬對峙者尚有歐正春13、邵文金14、邵文銀、陳信卿15、陳光甫16諸人。

天啟崇禎時宜興製陶名家繼起者有邵蓋、周後谿、沈君盛、陳辰諸人。17 

崇禎時製陶名家見於記錄者不多,得四家:徐令音18、項不損19、沈子澈20、陳子畦21。 

與此同時,嘉興沈存周以善製錫器聞名。顧元慶《茶譜》「擇品」稱:「茶銚、茶瓶 (即茶壺),銀錫為上,瓷石次之耳。」清初民間茶具重視銀錫器。沈存周,字鷺雝,家嘉興春波橋。他的製品以錫壺為多,同時亦製錫斗,均為酒器。沈存周曾製錫斗以祝朱竹垞壽,並題隸書八字:「酌以大斗,以祈黄耇 (耇即壽)。」附刻詩云:「凉州莫漫誇蒲桃,中山枉詫松為膠。仙人自釀真一酒,洞庭春色嗟徒勞。瓊漿滴盡生荔枝,玉露瀉入黄金卮。一杯入口壽千歲,安用火棗並交梨。不願青州覓從事,不願步兵為校尉。但令喚鶴與呼鸞,日日從君花下醉。」沈存周尚能詩。22 

清康熙時製壺名手異軍突起者為陳鳴遠,名遠,號鶴峰,亦號壺隱。《陽羡陶說》:「陳鳴遠手製茶具雅玩,余所見不下數十種,如梅根筆架之類,亦不免纖巧,然余獨賞其款字,有晉唐風格。嘗於吾師樊桐山房見一壺,款題:『丁卯上元為耑木先生製。』書法似晚研 (楊仲允號)。又於王芍山家見一壺,底有銘曰:『汲甘泉,瀹芳茗,孔顏之樂在瓢飲。』鳴遠善製瓜果,能亂真,然仿製者多,真品未見。」 

繼鳴遠而以製砂名家者有除次京23、孟臣24、鄭寧侯25。 

乾嘉時宜興製壺以楊彭年為著,他一門眷屬並工此技。彭年製壺不用模子。創為捏嘴,雖隨意製成,亦天然之致。嘉慶年間陳曼生官潥陽,畫十八壺式與之,其壺銘幕中友如江聽香、高爽泉、郭頻伽、查梅史等所作,亦有曼生自為者。

陳鴻壽 (一七六八至一八二二年) 字子恭,號曼生,曼壽,一號種榆道人,浙江錢塘人。清乾隆三十三年生,道光二年卒。嘉慶六年 (一八零一) 他應科舉中拔貢,後來他和從弟陳雲伯都在阮元幕府中辦事,人稱「二陳」。他曾任溧陽知縣,南河海防同知等職。

陳鴻壽是一位書畫家,善古文辭,他的篆刻被後世尊為西泠八家之一。著有《種榆仙館摹印》,《種榆仙館印譜》,詩文集有《種榆仙館集》,《桑連理館集》等。他在潥陽當官在嘉慶十七至二十一年左右,當時名流麇集。他和錢叔美、改七薌、江小迂等友善。他結識了宜興製壺名手楊彭年、楊葆年、楊鳳年兄妹之後,他對砂壺忽然發生興趣,創製茗壺造型十八式,每箇式樣都撰有銘文,由郭頻伽、江聽香、高爽泉、查梅史等共同設計,再由楊彭年加工製造。這些茗壺受到了當時文人雅士的喜愛,稱之為「曼生壺」或「曼壺」。

陳鴻壽設計的十八種壺式,據《前塵夢影錄》包括:「一、石銚,二、汲直,三、卻月,四、橫雲,五、百衲,六、合歡,七、春勝,八、古春,九、飲虹,十、瓜形,十一、胡蘆,十二、天雞,十三、合斗,十四、員珠,十五、乳鼎,十六、鏡瓦,十七、棊匳,十八、方壺。」以上十八式外,所見傳世器物中尚有:一、井欄,二、鈿盒,三、覆斗,四、牛鐸,五、井形,六、延年半瓦,七、飛鴻延年瓦,八、提梁,九、斗笠。

曼生壺造型取材是多方面的,如取於自然現象有「卻月」、「飲虹」、「橫雲」等;取於植物形態的有「瓜形」、「葫蘆」等;取於實用器物的有「鈿盒」、「覆斗」、「牛鐸」、「井欄」、「合斗」、「棊匳」、「笠形」等;取於幾何形體的有「汲直」、「合歡」、「春勝」、「員珠」、「方壺」等。仿古器的有「石銚」、 「百衲」、「古春」、「延年半瓦」、「飛鸿延年瓦」、「天雞」、「鏡瓦」、「乳鼎」等。這些造型,又經歷了一百八十餘年,一直影響到現在紫砂茗壺造型的製作,可知其作用之大,在砂壺藝術史上是一箇特出里程碑。

在陳鴻壽和楊彭年等合作製壺之後,有瞿應紹與楊彭年、鄧符生合作,規模陳曼生的製壺方式製造茗壺。瞿應紹 (一七八零至一八五零年) ,字子冶,一字陛春,號月壺,晚號瞿甫,又號老冶,室名毓秀堂,上海名士。道光間貢生,官玉環同知。善畫梅竹,濃淡疏密,得天然意趣,又能篆刻。他在茗壺上畫梅花蘭竹,錯落有致,別開生面,受人喜爱,稱為「瞿壺」。他又善鑒别金石文字,著有《月壺題畫》、《月壺草》等。

繼楊彭年而起的製壺名家是朱堅,字石梅,山陰人。工鑑賞,多巧思,他創造砂胎錫壺,著《壺史》一卷,嘉道以來名士題詠殆遍。尤精鐵筆,竹石銅錫,靡不工絕。26

筆者曾見朱石梅製錫鐙一事,有款識曰:「銀臘暗移珠珀影,金蓮歸送玉堂山。六八老人堅勒 (行書)」,又題「咸豊七年閏五月石梅造於袁浦 (篆書)」。由此知朱堅在咸豐七年時年六十八歲。以此推算他的生年是乾隆五十五年庚戌,公元一七九零年。傳世有朱堅手摹《陶冶性靈》一冊,收錄曼生壺二十式,有圖有銘,可以考見曼生製壺實況,十分珍貴。

和朱堅同時的製壺名家尚有鄧奎27,同時,蘇州有黄玉麐,善製宜興茶具。28尚有山陽人薛懷29,時以製壺聞名。

道光以後,外患日甚,宜興製壺業衰微。咸豐時洪楊之亂,製壺凋零。晚清時稍有振興,當時以黃彭年、范章恩、潘大和、邵二泉、邵景南、吳月亭 (竹溪)、馮彩霞、王東石、俞國良等較為著名。

本圖錄以明清兩代製壺名家傳世的作品實物、茗壺圖像及有關文獻等,裒為一集。以其大都未公開發表,對研究明清製壺名家藝術的創作和思想,希望有所參考。

 

1 供春一作龔春,《五石瓠》記供春為學憲吳頤山僮。周澍《台陽百咏》注謂供春為吳頤山家婢名。李放《中國藝術家徵略》引吳騫云: 「頤山名仕,字克學,宜興人。正德甲戌進士,以提學副使擢四川參政」。

 2 董翰《桃溪客語》云: 「董翰號後溪,始造菱花式,已殫工巧。」

3 趙良一作趙梁,多製提梁式。 

4 元暢疑即袁錫。

5 時朋一作時鵬,與董、趙、元並稱四名家,明萬曆間人。 

6 時大彬號少山,時鵬子,所製名 「時壺」。 《秋園雜佩》:  「時壺名遠甚,即遐陬絕域猶知之。其製始於供春壺式,古樸風雅,茗具中得幽野之趣者。後如陳壺,徐壺,皆不能仿彿大彬萬一矣。」張燕昌《陽羨陶說》: 「嘗得時大彬小壺,如菱花八角,側有款字。」又曰: 「吾友沙上九(人龍)藏時大彬一壺,款題甲辰秋八月時大彬手製。」又曰: 「近於王芍山季子齋頭見一壺,冷金紫製,樸而小,底有款云時大彬製。」陳鱣《松硯齋隨筆》: 「客耕武原見茗壺一於倪氏六十四硯齋,底有銘曰: 『一杯清茗,可沁詩脾。大彬。』凡十字,其製樸而雅,砂質溫潤,色如豬肝。」

7 陳仲美,婺源人。意造諸玩,如香盒、花杯、狻猊鑪,辟邪鎮紙,重鎪疊刻,細極鬼工,壺像花果,綴以草蟲,或龍戲海濤,伸爪出目。塑大士像莊嚴慈憫,神采欲生,瓔珞花鬘,不可思議。別製鸚鵡杯,吳天篆賦云: 「翎毛璀璨,鏤為鸚鵡之杯。」即指此,甲申年卒。

8 李仲芳,茂林子,及大彬之門,為高足第一,製漸趨文巧。今世所傳大彬壺亦有仲芳作之,大彬見賞而自署款識者。時人語曰: 「李大瓶,時大名」。

9 徐友泉,名士衡,從大彬學製壺,變化式土,仿古尊罍諸器,配合土色所宜,畢智窮工,移人心目。厥製有:漢方扁觶,小雲雷提梁卣,蓮葉蓮方,菱花鵝蛋,分襠索耳,美人垂蓮,大頂蓮,一回角,六子諸款。據《骨董瑣記》所記,友泉有 「雲罍、螭鱓、漢瓶、僧帽、提梁卣、苦節君扇面、美人肩、西施乳、束腰菱花、平肩蓮子、合菊、荷花、竹節、橄欖,六方、冬瓜、段分蕉、蟬翼柄、雲索耳番、象鼻、沙魚皮、天雞、篆耳諸式。」

10 沈君用,名士良,壺式上接歐正春一派。自幼知名,人呼曰沈多梳(宜鄉垂髫之稱),甲申四月卒。

11 陳月卿,與蔣時英同工,俗名陳三騃子。式尚工緻,如蓮子、湯簠、缽盂、圓珠諸製,不規而圓,已極妍飾,款仿鍾太傅。

12 蔣伯荂,名時英。陳眉公為改其字子敷為荂。《陽羨陶說》:「昔在松陵王汋山(楠)話雨樓出示宜興蔣伯荂手製壺,相傳項墨林所定式,呼為天籟閣壺。」蔣伯荂擬即蔣志雯。

13 朱琰《陶說》: 「明時宜興有歐姓者,造瓷曰歐窯,皆花盆,奩架諸器者頗佳。」李放稱其 「多規花卉果物,式度極妍」。即指歐正春。

14 邵文金 「仿製時大彬漢方獨絕」。

15 陳信卿 「仿時、李、諸器,具有優孟叔敖處。故非用卿族」。

16 陳光甫 「仿供春,時大,為入室。早眚一目。」均見《中國藝術家徵略》。

17 見汪大心葉所記。大心字體茲,號古靈,休寧人。

18 見《宜興縣志》。

19 名真、攜李人,襄毅公之裔也,以諸生貢入國字監。吳騫曰: 「不損故非陶人也,嘗見吾友陳仲魚藏茗壺一,底有硯北齋三字,旁署項不損款。」汪砢玉《珊瑚網》稱其為 「書家龍鳳」。

20 吳騫曰: 「仁和魏叔子禹新為余購菱花壺一,底有銘曰:『石根泉,蒙頂葉;嗽齒鮮,滌塵熱。』后署子澈為密先兄製。又桐鄉金雲莊比部舊藏一壺,摹其式寄余,底有銘云: 『崇禎癸未沈子澈製。』」按子澈為桐鄉人,非宜興人。 

21 陳子畦,仿徐最佳,或云即鳴遠父。

22 《中國藝術家徵略》引 「耐冷談」: 「曩讀蘀石齋詩有戴儀部文燈齋飲沈存周錫斗歌中云: 『只此斗方,口酌酒多』,又款記 『康熙歲庚戌。』」庚戌為康熙九年,公元一六七零年。

23 張燕昌曰: 「王汋山長子翼之,燕書齋一壺,底有八分書 『雪庵珍賞』四字,又楷書 『徐氏次京』四字,在蓋之外口,啟蓋方見。」

24 同上: 「余少時得一壺,底有真書 『文杏館孟臣製』六字」。吳騫曰: 「海寧安國寺每歲六月廿九日香市最盛,俗稱齋豐宿山,於時百貨駢集,余得一壺,底有唐詩 『雲入西津一片明』句,旁署 『孟臣製』,十字皆行書。製渾樸而筆法絕類褚河南。」

25 吳騫曰: 「聞湖汊質庫中有一壺,款署 『鄭寧侯製』,式極精雅。」

26 李放《中國藝術家徵略》: 「石梅錫壺,吾家昔年曾藏一事,大僅容水半升,周身刻陰文細花,精絕。款石某二字,在腹底;柄之手握處鑲紫檀一段,上以銀絲嵌成 『博古齋製』四字,亦精。」

27 字符生,亦善製砂胎錫壺,曾為滬上瞿應紹(子冶)至陽羨監造茗壺。

28 《蒙窗小牘》: 「選土配色,並得古法,賞鑒家珍之,謂在楊彭年、葆年昆弟之上。」

29 薛懷,字小鳳,號竹君,邊壽民甥。

 

「清代三位製壺名家」,宋緒康先生撰

沈存周

沈存周是明末清初時製壺名家,以善製錫器聞世。他的傳世作品有錫壺、錫製茶葉罐和錫製水注等。清代查禮 (一七一六至一七八三年)曾為萬光泰 (一七一七至一七五五年)所餽贈的沈存周製讀書鐙寫了一篇長歌,讚歎這座讀書鐙「規制神奇」,因它能滿灌燈油而不傾覆,能徹夜燃點而不滅,又不需整夜反覆添加燈油。由此可知沈存周對讀書燈的機能,作了一項重要設計突破;可惜目前沒有實物作印證說明,但由此可見他製造的錫器種類眾多。

在清初,沈存周的技藝備受推崇,可惜至今已鮮為人知。歷年來海內外出版有關壺藝的書籍都把他忽略了。將來如能發現更多沈存周遺作,對他的創作風格和內容便可有更完整的認識。

沈存周是浙江嘉興人,由於他以錫器著世,因此有人以錫代其名,稱他為「沈錫」。俞劍華編的《中國美術家人名辭典》把沈存周與朱彝尊(竹垞)作同時人,活躍於崇禎二年己巳至康熙四十八年己丑 (一六二九至一七零九年)。在古籍舊典中可找到一些關於沈存周的零星記載,使我們進一步瞭解他的生平和成就,以及從盛遠(一六三零至一七一零年)學詩的師承。

沈存周不祇精諳製錫技術,他所設計的各種壺式也得到文人雅士的激賞。尤其是他把自己的詩句、書法和篆刻加諸於壺身,使文學和書法藝術充實了壺藝的內涵。《耐冷談》云:「元明以來,如朱碧山之銀槎,張鳴歧之銅爐,黃元吉之錫壺,皆勒工名以垂後世,不聞其能詩也。」由此可知沈存周兼擅詩書,令壺藝散發濃厚文人氣息,因此所製錫器深為後世所重。

沈存周的交遊已難考證,但其師盛遠的酬答唱和詩卻可見於《瓣香詩匯》6。盛遠交往的文士有顧梁汾、查聲山、陳其年、朱彝尊等近百人。沈存周傳世錫器中有為朱彝尊(竹垞,一六二九至一七零九)祝壽的酒斗,工藝被譽為其他錫器「尤不可及」。由此亦可見師生的雅誼和契合。

從錢載所撰《籜石齋詩》的記載,可知清初文士對沈存周作品的寶重。8錢載所看到的錫斗是康熙歲庚戌年(一六七零)製的。本圖錄編號4的沈存周瓜形水注製於一六五六年,編號5的八瓣蓮花酒壺製於一六五七年,編號6的提梁酒壺則製於一六六一年。

一九三四年,余紹宋編的《金石書畫》第一期刊有沈存周壺一枚,其說明云:「此壺為沈存周所製,形式古雅,色漿水銀色,光可鑑人。高漢尺七寸五分,橫五寸五分,文字曰:『簇簇新英摘露光,小紅園裏火前嘗。吳僧謾說鴉山好,蜀客休誇鳥嘴香。入坐半甌輕泛綠,開緘數片淺含黃。鹿門病客不歸去,酒後更知春味長。漢中嘗茶,沈存周書 (底印)。』」

沈存周是一位集工技和文藝於一身的創作家,在明清兩代的製壺家中是罕見的。清初的陳鳴遠,以及清代中葉的楊彭年皆以製壺工藝名世,但卻不善於詩文。清中的陳曼生、瞿子冶則精於設計和銘文,本身並不會製造壺器。祇有一百幾十年後的朱石楳繼承了沈存周的衣缽,並且把錫器發揚光大。

從實物和記載可知沈存周精於楷書、行書、隸書和篆書。他在作品上刻銘的詩文多用楷書與行書,其中瓜形水注(圖錄編號4)上的詩文用行書,側面刻四字銘文:「清沁詩脾」則用篆書。上海博物館藏有另一件瓜形水注,有行書銘:「丁巳秋七月。以應季玉道兄清賞。沈存周作。」上方有篆書八字:「水極萬象,筆掃千軍」。至於贈朱竹垞的錫斗有楷書銘文:「俚句敬祝竹垞太史老先生大壽,沈存周并書。」杯底內有隸書銘文:「酌以大斗,以祈黃耆」。另一件八瓣蓮花酒壺 (圖錄編號5) 上銘行書詩文,錫製提梁酒壺 (圖錄編號6) 有楷書詩文,而錫製酒斗 (圖錄號7) 則銘有楷書詩文。

目前看到的沈存周用印有:「存」、「周」兩小印,「存周」、「竹居」、「鷺雝」和「燕市酒人」,從「鷺雝」和「燕市酒人」兩印來判斷,沈存周也是一位篆刻好手。

沈存周八瓣蓮花酒壺 (圖錄編號5) 是清初以紅木作鋬的實例。這個形式後來在乾隆、嘉慶和道光三朝的壺家作品中屢見。陳鴻壽錫製卻月茶壺 (圖錄編號16),朱堅錫包琴形茶壺 (圖錄編號44),朱堅錫製匏瓜茶壺 (圖錄編號46),朱堅錫包六瓣茶壺 (圖錄編號47),朱堅錫包扁燈茶壺 (圖錄編號50),朱堅錫包扁圓茶壺 (圖錄編號51) 都用紅木作鋬。後來朱堅把紅木鋬的設計略為變化,嵌以銀絲作字 (圖錄編號44、46、50)。

沈存周八瓣蓮花酒壺 (圖錄編號5) 內底刻有楷書「蓮泉」兩字,一百六十七年後,朱堅的錫製磐石石瓢茶壺 (圖錄編號48) 內底也刻有隸書「石某作」三字。

至於壺鈕用料方面,沈存周錫製提梁酒壺 (圖錄編號6),蓋鈕是用珊瑚製造;陳鴻壽錫製卻月茶壺 (圖錄編號16),蓋鈕是白玉製;朱堅錫琴形茶壺 (圖錄編號44),蓋鈕是銅製;朱堅錫製權形茶壺 (圖錄編號45),蓋鈕是綠玉製;朱堅錫製匏瓜茶壺 (圖錄編號46),蓋鈕是白玉製;朱堅錫包扁圓茶壺 (圖錄編號49),蓋鈕是綠玉製;朱堅錫包扁燈茶壺 (圖錄編號50),蓋鈕是青玉製。可見蓋鈕的式樣與材料,被歷代製壺家所重視。

沈存周壺的造形設計十分多樣化,包括僧伽帽、蓮花和桃核。圖錄編號5的八瓣蓮花酒壺確實印證了書中記載的蓮花式,而圖錄編號6的錫製提梁酒壺則補充記載的不足。一九三四年余紹宋編《金石書畫》第一期刊登了沈存周製的一把三足鼎壺,說明沈壺有更多的形式類別。

除了考慮整體造形的視覺效果,沈存周對蓋鈕與鋬的形式及材料,都有別具匠心的設計。他在錫器上銘刻前人或自作的詩句,在壺內底或斗內底亦時常加上字句,使用者在酒盡時一番驚訝。錫器身上或底部的大小圖章使器物倍增雅趣。沈存周的很多設計手法為後代製壺家所借鏡或沿用,影響非常深遠。他融合工技與文藝的精神,開啓先河,成為後世文人壺家如陳鴻壽、瞿應紹與朱堅等的典範。今去沈存周已有三百年,更見其作品的珍貴。

瞿應紹

瞿應紹 (一七八零至一八五零年),字子冶,一字陛春,號月壺,又自號瞿甫,又署老冶,室名毓秀堂。他是上海名士,《墨林今話》記其事蹟頗詳。10

他是活躍於道光時期的製壺名家,年齡比陳曼生小十三歲,比朱石梅大十一歲。瞿善畫竹,濃淡疏密,錯落有效;又擅篆刻,並不多作。好作畫于宜興砂壺上,規模陳鴻壽,別具一格,為世人所重。平生收藏古器頗富,善鑒別金石文字,著有《月壺題畫詩》、《月壺草》。

瞿應紹擅長銘刻茗壺,11有倩鄧符生 (名奎)12監造、楊彭年13與申錫14製器。李景康與張虹合編《陽羡砂壺圖考》云:「子冶嘗製砂壺,自號壺公,倩鄧符生至宜興監造。精者子冶手自製銘,或繪梅竹鐫於壺上。時人稱為『三絕壺』。克繼曼生之盛,至尋常遺贈之品,則屬符生代鐫銘識。」

從瞿應紹所著《月壺題畫詩》能更深入瞭解他的生平。此書初刊於道光三十年庚戌 (一八五零年),首有吳江張澹序,15劉樞亦有一序。16本圖錄編號39的立軸便是瞿應紹,劉樞17及莫樹堉18各書寫給麗泉的詩句。《月壺題畫詩》又有徐渭仁 (紫珊) 序。19三篇序文都提到壬寅之役,子冶詩稿遺失一事。20文章中提到的瞿應紹長子小春,不知和《墨林今話》中記的應紹子瞿兆銚,能否確定為一人。三篇序文寫作時為道光三十年庚戌 (一八五零年),文中提到瞿應紹於是年二月逝世,則他的卒年為一八五零年,如其生年為一七八零年,他享年是七十一歲。可是《上海縣志》所記述有關瞿應紹詩稿遺失的時間和他的卒年,都和事實不符。21

《月壺題畫詩》收集五言絕句十七首,七言絕句一百六十二首,均無詩題。詩中大都咏竹,間及梅、松、竹石、蘭竹、蘭石等。22

圖錄編號29的紫砂竹枝石瓢壺便是楊彭年製,鋬下有「彭年」印。顧景舟主編的《宜興紫砂珍賞》刊載了三件瞿子冶銘楊彭年製茶壺23,第一件是上海博物館藏的竹枝石瓢茶壺,鋬下有「彭年」印,式樣與銘文極似圖錄編號29的竹枝石瓢茶壺。第二件是蘇州文物商店藏的瞿子冶銘楊彭年製圓珠茶壺,底有「楊彭年造」印。第三件是書畫家唐雲藏的瞿子冶楊彭年製石瓢茶壺,鋬下有「彭年」印。香港茶具文物館羅桂祥珍藏便有一件瞿子冶銘申錫製石瓢茶壺,有「申錫」長方印。

瞿子冶以行書作銘,存世作品中還沒有看到楷書、隸書或篆書。他喜把自己的詩文與繪畫鐫刻在壺身,有的行書是直刻,有的是橫刻。字句間作橫式,別具風貌、是其他製壺家所鮮為。圖錄編號29、30便是兩件橫刻的例子。

瞿壺壺身和壺底用印有「月壺」印、「吉壺」方印、「吉壺」葫蘆印,「壺公冶父」印,「子冶吉壺」印,「宜園」印,「樂陶陶室」印。鋬下有「吉安」印。壺上署名有「子冶」、「月壺」,亦有壺流鐫有「冶」字,此法僅見於圖錄編號30的紫砂蘭竹石瓢壺。

瞿子冶好畫竹,傳世有不少畫作。圖錄編號33的《墨竹圖》,編號34的《美人香草圖》,編號35的《蘭竹冊頁》,編號36的《墨竹扇》都反映了他自然揮灑,縱逸自如的繪畫風格。除了畫竹外,瞿子冶間在壺身及壺蓋作蘭、梅、柳等,把壺身的畫延展到壺蓋,更能表現蘭竹縱逸的趣味。

瞿壺的造形以石瓢為主,其他的造形卻不多見。存世的瞿壺有圓珠壺,圖錄編號32的高身茶壺也是稀見的式樣。由此可推斷瞿應紹並沒有像沈存周、陳鴻壽、朱堅等製壺家親自設計很多壺式。

《墨林今話》稱瞿子冶「尤好篆刻」。圖錄編號40有瞿子冶刻「燕山」竹印,編號41有瞿子冶刻「子冶」玉印,是他的自用印。圖錄編號38是瞿子冶竹刻扇骨拓本,可見他也刻竹器。圖錄編號42是瞿子冶刻紅木奇石連座,圖錄編號43是瞿子冶刻水坑羽觴硯拓本,這兩件實物與拓片說明瞿子冶銘刻器物的範圍十分廣泛。

縱觀瞿應紹的詩文、書法、畫作及壺藝,都散發出自然淡泊的韻味,名士遊藝的氣息,自成風貌。瞿壺更把詩、書、畫與壺藝結而為一,同時的曼生壺卻絕少把畫作加諸壺身。瞿壺能獨樹一幟,為後世寶重,其原委在此。

朱堅

朱堅 (一七九零生),字石梅,號鶴道人,又號梅道人,晚署老某。山陰 (今浙江紹興) 人,僑寓松江24,居處曰博雅齋。他與改七薌等友善,並工畫梅,精鐵筆,能以精錫製茗壺,刻字畫其上,花卉,人物皆可奏刀,人比之曼生砂壺,為世所重。

從朱堅的傳世作品可知他有製造紫砂器和錫器兩類,內容包括茶壺、茶葉罐、酒杯、水丞、印泥盒、錫燈等。《陽羨砂壺圖考》記載有碧山壺館藏朱堅製紫砂大壺、區夢良藏朱堅製紫砂大壺與儲南強藏朱堅為宋茗香製紫砂壺。唐雲主編,鄭重編著的《紫砂壺鑑賞》記載有唐雲舊藏朱堅製圓角方礎紫砂壺。本圖錄編號44至51是八件朱堅製的錫壺,圖錄編號52至55是四件朱堅製錫酒杯:圖錄編號56則是朱堅為改琦薌所銘刻的玉壺山房詩畫硯。

《墨林今話》評朱堅曰:「偶寫墨梅,亦具蒼古之致。尤精鐵筆,竹石銅錫,靡不工。」圖錄編號57就是一幅稀見的朱堅墨梅立軸,圖錄編號58是朱堅的花果扇面。從這兩件畫作可見朱堅的繪畫風貌。雖然《墨林今話》稱朱堅「尤精鐵筆」,可惜他的篆刻作品至今未被發現。

從朱堅傳世的砂器、錫壺與極少量的畫作,可略知他當時往還的人物:

一、宋茗香、名大樽,又字左彝,著《學古集》。(《陽羨砂壺圖考》載朱石楳為宋茗香製壺,有郭麐、陳曼生、凌魚銘)

二、郭麐 (一七六七至一八三一年),字祥伯,號頻伽,江蘇吳江諸生。工詞章,善篆刻,間畫竹石,書法黃庭堅,有《靈芬館集及詞集》,《金石例補》。

三、陳鴻壽 (一七六八至一八二二),字子恭,號曼生,錢塘人。嘉慶六年拔貢,官至淮安同知。詩文書畫皆以資勝。篆刻繼西泠四家,著《桑連理館詩集》,《種榆仙館印譜》。

四、凌魚,番禺人,有《書耘齋集》。

五、許桂林,其齋名為「有味無味齋」。(《陽羨砂壺圖考》載一朱石楳壺,底有「有味無味齋」款。)

六、朱鶴年,號埜鶴,維陽人。善山水、與朱為弼,朱素世稱「三朱」。(《陽羡砂壺圖考》載一朱石楳壺,有「埜鶴」款。)

七、廉普,生平未詳。(唐雲舊藏朱石楳製紫砂印泥盒,銘曰:「廉普太史屬」。見唐雲主編,鄭重編著《紫砂壺鑑賞》)

八、琹舫,生平未詳。(上海博物館藏一把朱石楳壺,銘曰:「琹舫先生清玩」。見顧景舟主編《宜興紫砂珍賞》)

九、朗軒,生平未詳。(香港藝術館茶具文物館羅桂祥珍藏有一朱石楳壺,銘曰:「朗軒二兄清玩」。見《茶具文物館羅桂祥藏品下冊》,第73頁,編號45)

十、竹泉,生平未詳。(本圖錄編號44朱石楳製砂胎錫包琴形茶壺,銘曰:「竹泉六兄清玩」。)

十一、蔭之,生平未詳。(本圖錄編號44朱石楳製砂胎錫包琴形茶壺,銘曰:「蔭之持贈」。)

十二、芳泉,生平未詳。(本圖錄編號45朱石楳製錫權形茶壺,銘曰:「芳泉先生」。)

十三、朱方增,號虹舫,浙江海鹽人。嘉慶六年(一八零一)進士,官內閣學士。喜刻印,有《求聞過齋詩鈔》。(本圖錄編號48所載朱石楳製砂胎錫包六瓣茶壺,銘曰:「乙酉 (一八二五) 七月虹舫主人銘」。)

十四、許璉 (一七八七至一八六二年),字叔夏,號珊林,浙江海寧人,道光十三年 (一八三三)進士,工書法,卒年七十六。(本圖錄編號47所載朱石楳製砂胎錫包六瓣茶壺,銘曰:「玉川品茶圖,珊林」。)

十五、葉徵,字翰仙,浙江平湖人。徐泰增弟子,工墨筆山水,卒年五十九。(本圖錄編號57朱石楳繪墨梅圖,款曰:「道光己酉閏夏為翰仙三兄大雅之屬」。)

十六、程庭鷺 (一七九六至一八五八年),初名振鷺,字縕真,又字問初,號綠卿,改名庭鷺,字序伯,號蘅鄉。嘉定諸生,工詞章,兼擅丹青、篆刻。有《以恬養智齋集》,《紅蘅詞》,《練水畫徵錄》,《蒻庵畫塵》,《多暇錄》,《小松園閣雜著》,《小松園閣印存》。(本圖錄編號58朱石楳繪花果扇面,款曰:「道光甲辰三月序伯程子攜觀書畫十餘種」。)

十七、陶淇 (一八一四至一八六五年),字錐庵,浙江嘉興人。工畫,能詩,有《忠孝堂集》。(本圖錄編號58所載朱石楳繪花果扇面,款曰:「時秀水陶子錐盦亦在座」。)

十八、改琦 (一七七四至一八二九年),又號七薌,別號玉壺外史,其先本西域人,家松江,工人物,著《玉壺山人集》。(本圖錄編號56所載朱石楳為改琦刻玉壺山房詩畫硯,銘曰:「壬午秋日七薌得於祁江客舍,屬朱君石楳刻以記之。」)

朱堅對壺的造形不斷嘗試創新,所以朱壺式樣之多,非任何壺家所能比擬。究竟有多少式樣,亦無法統計。從圖錄編號44至51的八件朱堅錫壺來判斷,可見朱堅對壺的造形有很多超越前人的創舉,如圖錄編號44的砂胎錫包琴形茶壺,圖錄編號45的權形茶壺,圖錄編號46的匏瓜茶壺,都是前所未見的形式。

正如清初的沈存周,朱堅能自製錫壺,再把自己的詩句,圖章鐫刻於壺身。沈存周不能畫而朱堅喜畫梅,他更時把梅花鐫刻於壺身,成為朱壺的一個特徵。他的壺常刻梅花,本圖錄編號44、49、50、51的砂胎錫琴形、扁圓、茶壺、扁燈和扁圓茶壺都是典型例子。當然也有例外,如圖錄編號47的匏瓜茶壺,便沒有任何畫作。圖錄編號48的磐石石瓢壺便只刻有一塊磐石;圖錄編號47的六瓣茶壺便鐫刻許璉所繪《玉川品茶圖》。

本圖錄附錄的陳鴻壽紫砂壺及銘文圖摹本是朱堅的雙鉤摹本。這件摹本反映朱堅對過去的製壺名家作品的形式與風格曾作深入研究。在前文已談到圖錄編號48的朱堅磐石石瓢茶壺,內底有「石楳作」隸書白文印,編號45的權形茶壺,內底有「品泉」兩字。沈存周八瓣蓮花酒壺(圖錄編號5),內底亦刻有楷書「蓮泉」兩字。圖錄編號52的朱堅製錫酒杯,內底刻有仿漢雙魚圖,中有篆書:「作寶尊彝」四字。沈存周贈朱竹垞錫斗內底亦有隸書:「酌以大斗。以祈黃耆」。可以推測朱堅吸取了過去製壺名家的經驗和手法,融會貫通,加以演變。後來朱堅著寫了《壺史》一書,《墨林今話》云:「著有《壺史》一冊,嘉道以來名士題吟殆遍。」當時的文人雅流應對《壺史》非常推崇。此書至今失傳,可說是壺藝的極大損失。

朱堅曾仿製陳鴻壽的紫砂仿古井欄水丞 (圖錄編號17),猜想他曾親睹這件實物。陳鴻壽水丞銘文最後幾句曰:「井在今溧陽東門外報恩寺內,曼老宰斯縣時仿其式并模文字作茗壺并水中丞,此其一也。嘉慶丙子 (一八一六) 六月臥犀泉道人 (高日濬) 手記,為理堂文房永寶用。」銘文所說的茗壺現藏南京博物院。這件仿古井欄水丞高5厘米,直徑10.7厘米。朱堅仿製的形式一樣,卻比陳件略小,高3.8厘米,底有「石楳仿製」印,見顧景舟主編《宜興紫砂珍賞》,114頁,圖102左。

《墨林今話》記:「沙 (砂) 胎錫壺,是其創製。」朱堅製造的錫壺分為兩種:砂胎包錫和純錫。砂胎包錫包括琴形茶壺 (圖錄編號44)、六瓣茶壺 (圖錄編號47)、扁圓茶壺 (圖錄編號49)、扁燈茶壺 (圖錄編號50) 和扁圓茶壺 (圖錄編號51)。純錫則有權形茶壺(圖錄編號45)、匏瓜茶壺 (圖錄編號46)、磐石石瓢茶壺 (圖錄編號48),都是沒有砂胎。

朱堅也有與別的製壺家合作。上海博物館藏的朱堅銘紫砂平蓋竹段茶壺就是楊彭年製造,見顧景舟主編《宜興紫砂珍賞》,111頁,圖097。本圖錄編號49的砂胎錫包扁圓茶壺也是楊彭年製的,壺內底有「楊彭年製」印,另一個砂胎錫包扁圓茶壺 (圖錄編號51) 則是潘大和造,內底有「潘大和製」印。南京博物館藏朱堅銘紫砂鐘形壺是申錫製造。

朱堅的銘文有楷書、行書、隸書和篆書。署名有「石楳」、「朱堅」、「博雅居」、「楳道人」、「鶴道人」。朱堅自製壺內底有「石楳摹古」印,「品泉」和「石楳作」款,壺身有「石楳仿製」印、「石楳手製」印、「道光十有九年石楳監造」印、「石楳摹古」印、「石楳製」印和「老楳」印。朱堅的錫壺有錫鋬、玉鋬與紅木鋬。紅木鋬多用銀絲嵌字,有「博雅齋石楳製」,「綠蔭舫石楳製」,「壺史」款,設計精巧。

朱堅對錫壺的壺鈕、壺流、壺鋬所選材料及組合也有更細緻的設計。砂胎錫包琴形茶壺 (圖錄編號44) 有紅木鑲銀絲鋬,藍色瓷壺流與銅製壺鈕。錫製權形茶壺 (圖錄編號45) 有翡翠鑲鋬,白玉壺流,綠玉蓋鈕。錫製匏瓜茶壺 (圖錄編號46) 有紅木鑲銀絲鋬,錫壺流,白玉蓋鈕。砂胎錫包扁圓茶壺 (圖錄編號49) 有青玉鑲鋬,白玉壺流與綠玉蓋鈕。砂胎錫包扁燈茶壺 (圖錄編號50) 有紅木鑲銀線鋬、碧玉壺流與青玉藍鈕。朱壺比較沈存周的錫壺更注重造形變化與細節設計,上乘朱壺是非常精緻的。

朱堅在咸豐七年 (一八五七年) 六十八歲時還製造了一只錫燈,可見他一生製造大量的紫砂器和錫器。隨著洪楊之亂 (一八五一至一八六四)25,清代壺藝從此一蹶不振。朱堅是文人製壺家的最後一家,他把沈存周後沉寂的錫器重新延伸,發揚光大。不論在造形、材料、銘文各個範疇都留下自己的面貌。《墨林今話》謂朱堅「多巧思」,確是的論。

查澧,菀平 (今北京市) 人,字恂叔,一字儉堂,號榕巢,又號鐵橋。乾隆間以道員隨征金川,專司督運,擢四川布政使,升湖南巡撫。未至任卒,年六十八。平生嗜古印章及金石書畫,庋藏甚富。書法學黃庭堅 (一零四五至一一零五),寫山水花鳥,俱極精緻,尤善畫梅。著有《銅鼓書堂遺稿》及《畫梅題跋》。

萬光泰,秀水 (今浙江嘉興) 人,字循初,一作睛初,號柘坡。乾隆元年 (一七三六) 進士,薦舉鴻博。工詩,善山水,尤精篆刻。卒年三十九,有《柘坡詩集》、《筍子莊印譜》傳世。

鄧之誠著《骨董瑣記》 卷六記載了查禮所撰長歌:

「儉堂又有《沈錫讀書鐙》,歌云:
   循初來自由拳城,
   袖中貽我長明鐙。

   方如方壺淨如雪,
   垂領如舟亦如舌。

   南油中注無嬴餘,
   夜夜玉虫燒不竭。

   我聞欹器半列平,
   過分以外多覆傾。

   茲鐙何能獨持滿,
   汪汪千頃含澄清。

   亦聞鴟夷以酒進,
   宛轉灌輸流不盡。

   茲鐙何無灌輸勞,
   爝火終宵有留儘。

   由拳巧藝天下稀,
   茲鐙規制尤神奇。

   況是東陽裔孫作,
   錫經百鍊瑩鷿鵜。

   由拳當年誰超出,
   朱氏銀工楊氏溪。

   枯槎杯斝勢連蜷,
   鎗金盤匜繪纖悉。

   千百流傳一二無,
   錫工唯賸黃家壺。

   紛紛土物各寶貴,
   聲價不減張銅爐。

   後來之秀沈為最,
   擬並前賢跨儕輩。

   雁足無光鳳脛殘,
   書臺唯爾堪長對。

   歌成街鼓報三更,
   簾底疏煙一穗青,

   卻憶辛勸車武子,
   宵深何處拾流螢。」

萬光泰贈鐙之事應在乾隆廿年 (一七五五) 前,很可能是一七三六年後。一七三六年時萬光泰祇有廿歲。假設沈存周與朱竹垞年齡相近,沈存周的卒年應離朱竹垞的卒年不遠,即一七零九年。贈鐙之事是在沈存周下世後三十年至六十年間,而那時他的作品已被珍如拱璧了。

4《嘉興府志》記述: 「沈存周,字鷺雝,春波里人,善治錫,嘗從盛遠學詩,書亦有致。」

盛遠生平見《嘉興府志》: 「盛遠、字鶴江,少穎異,棄諸生遨遊荊楚。三至京師,嘗客芝陽刺史黃家遴,欽其名,與訂交。及家遴移守禾邵,遠未嘗于以私。家遴乃建瓣香閣于南湖濱,為遠講學之所,弟子從遊者眾。遠無後,祀高士之無後者自林逋以下若干人,與同里屠廷楫,項奎結三友庵,晚築生壙,自題詩,諸名流皆銘其墓。及卒,郡人沈時等請于學使,即祀于瓣香閣。書法董其昌,詩尤膾炙人口。著有《散花錄》、《瓣香閣詩集》。」 (見吳志參《宜山外紀》)

乾隆九年,嘉興張慶燾為盛遠著的《瓣香詩匯》作序,序云: 「吾鄉盛宜山先生為詞壇袖領,藝苑主持,其賦性超曠,嗜唫詠,所著有《瓣香詩鈔詩話》、《旗亭漫興》及《散花錄》等集行世」。 盛遠亦號宜山,為當世名士,交遊極廣,見於《瓣香詩匯》即近百人。其中著名的文士有顧梁汾(一六三七至一七一四),查聲山 (一六五零至一七零七),陳其年 (一六二五至一六八二) 與朱竹垞 (一六二九至一七零九)。盛遠有留別朱檢討竹垞詩:

「最愛江湖載酒詞,
   閒心惟許白鷗知。

   只今閣內燃藜夜,
   何似山中采蕨時。」

朱為弼著《經注經齋詩集》有: 「為沈丈古石題瓣香庵圖。庵為明遺民盛處士名遠講學處,在鴛鴦湖上,今已蕪廢。其圖乃處士之友高簡筆也,沈文得之題詩冊首,因乞同人屬和云:

宜人先生明遺民,
草庵曾結鴛湖濱。

充囊詩卷題甲子,
開幹鷗鳥為主賓。

一從鶴返寥天後,
空庭松竹無人守。

夕陽一片野棠花,
舊址重尋復何有。

房山後人筆墨工,
為寫茅屋烟霞中。

付與東陽古石叟,
瓣香豐祝曾南豐。」

見《耐冷談》: 「近見桐鄉時靈蘭上舍鏞藏一斗,蓋存周自製詩鐫於斗旁以祝竹垞太史壽者。中鐫隸書:『酌以大斗,以祈黃耆』八字。詩云:

涼州莫漫誇蒲桃,
中山枉託松為膠。

仙人自釀真一酒,
洞庭春色嗟徒勞。

瓊漿滴盡生荔枝,
玉露瀉入黃金巵。

一杯入口壽千歲,
安用火棗並交梨。

不願青州覓從事,
不願步兵為校尉。

但令喚鶴與呼鸞,
日日從君花下醉。」

8《耐冷談》記: 「曩讀蘀石齋詩,有戴儀部文燈齋飲沈存周錫斗歌。中云: 『只如此斗方口酌酒多,環鐫杜甫飲中八山歌。』又云: 『款記康熙歲庚戌。』是時僕齡纔十一,蘀翁(錢載)去製器時僅六、七十年,已寶重如此,今愈少矣。」

9《嘉興府志》記述: 「其所自見,則在於鍛,以錫製壺,多雅馴,其形以僧伽帽為上,次蓮花,次桃核,凡雕鏤詩句,姓氏,圖印,即世工書篆者不能過。」

10《墨林今話》記:「瞿子冶司馬應紹,初號月壺,近自號瞿甫,又號老冶,上海人,工詩詞尺牘,少即與郡中賢士大夫游,名噪吳淞。書畫俱師惲草衣,尤好篆刻,精整入古。所居有 『香雪山倉』(據圖錄編號43羽觴硯所記應是香栗山倉), 『二十六花品廬』、 『王鑪三澗雪詞館』,皆貯尊彝圖史,及古今人妙墨。酷嗜菖蒲,羅列瓶盆,位置精嚴。入其室者,不啻作倪迂清閟觀也。子冶故工寫生,近好為墨戲,而於畫竹,工力最深,縱逸自如,論者咸謂時下第一手,然常心折鐵舟、七薌兩家,蓋不忘所自。平生構思甚捷,而隨作隨棄,概不留稿。僅記其題畫蘭一絕云:

春寒惻惻殢羅屏,
小有風來夢未醒,

喚起湘人看湘月,
一聲流水隔琴聽。

子兆鈺,孫林,並能畫。」

11《清代畫史增編》記載: 「瞿應紹字陛春,號子冶,又號月壺,上海明經。性古雅,鑒别金石文字,畫宗南田而用筆放逸,又畫竹工力最深,尤精篆刻。所刻茗壺,摹法曼生,製極精雅。又工詩,清逸似南宋人。卒年七十,著有《月壺題畫詩》。」

《清畫家詩史》: 「瞿應紹字子冶,號月壺,上海人,官浙江玉環同知。晝畫俱師惲草衣,尤精篆刻。嘗倩鄧符生至陽羡監製茗壺,手鐫銘贊,為曼生壺之亞。工詩,有《月壺草》。」

《甌鉢羅室書畫過目考》卷四記述: 「瞿應紹字子冶,又字瞿甫,號月壺,晚號老冶,江蘇上海人,官浙江玊環同知。書畫皆學惲南田,精篆隸,善製砂壺,多楊彭年造,壺柄印彭年圖章。著《月壺草》,張子和明府藏有畫石冊葉,有題識。」

12《陽羡砂壺圖考》云: 「奎,字符生,擅真、草、篆、隸,博雅能文。嘗為子冶至宜興監製茗壺,亦有自行撰銘定製者。銘語工切,篆、隸、楷書均饒雅,人深致。間刻花卉,款署符生,壺底有 『符生鄧奎監造』篆文方印或 『符生氏造』篆文方印。」

13《耕硯筆記》云: 「乾隆時製壺多用模口銜造,分段合之,其法簡易,大彬手捏遺法已少傳人。彭年善製砂壺,始復捏造之法,雖隨意製成,自有天然風致。嘉慶間陳曼生作宰宜興,屬為製壺,並畫十八壺式與之。彭年兼善刻竹,刻錫亦佳。」

14《陽羡砂壺圖考》云: 「錫,字子貽,道咸間人,篤志壺藝,以陸師道遊宜興玉女潭,有帝命主茲山,功成有申錫之句,因取此義命名。所製壺壺底有 『茶熟香溫』篆書方印,蓋內有 『錫』楷書扁方小章或鋬下有 『申錫』小篆章。申錫善雕刻,喜用白坭,精者捏造巧不可階。若尋常之品,每用模製,賞鑒家自能辨之。考清代陽羡壺藝能蔚為名家者,當推子貽為後勁。後此則有廣陵絕響之歎矣。」

15 張澹序曰:「瞿為上海甲族,以文章科第稱者累世矣。子冶稟性質孝,天才清逸,早棄帖括,積學厲行,為鄉黨式。出其緒餘,擅能三絕。與予交分最深,予家貧,橐筆道途,在室日少。每得相見,傾談移晷,而於詩文書畫,尤為水乳之合,互出近製相質証,未嘗不歡笑為樂。今年春,余客西泠,上已後,因疾暫歸,則子冶於二月初,感中風歿矣。余之僦舍於此,以文章道義相周旋者無幾人,今子冶又逝,余德愈寡,於是為詩哭之,而意終莫釋。每念疇昔,輒涕零腹痛。邇者人事少定,仍擬近遊。令子小春,奉其遺詩若干首,將壽之木,問序于余。發而讀之,區區僅有存者且皆題畫詩也。子冶賦才宏肆,著作甚多,蓋壬寅之夏,倉皇避地,散失而不自知之。是區區者,小春搜羅于畫頭卷尾,欲不死其親,用心良苦矣。子冶少年之作,芊線溫麗,出入玉溪,飛卿之間,後乃專工書畫,不事吟咏。尊前酒邊,間一染翰,沈雄頓挫,我友徐紫珊,謂最近劍南。今者詩集不存,又何從品量之。然即就此寥寥題畫諸作,么絃側意勻,超然高遠,雲想霞思,詩中有畫,非深于詩者不能,則于此亦可想見其全矣。他時合浦月明,延津龍躍,神物自還,此為正集之嚆矣。嗚呼!子冶抱非常之材,學窮書圃,論極人文,而委棄邱園,老于諸生,乃以書畫傳,子冶之不幸也。是以余援筆作序,而不自知涕之何從焉。道光庚戌七月,吳江張澹謹識。」

按張澹,字耕雲,一字新之,號春水,江蘇吳縣人。貢生。嗜畫入骨,得錢志偉指授,所作山水胡峭幽逸。初遊武陵,馬履泰、屠悼咸與訂交。後入湯貽汾幕。晚客上海,以硯田自給。道光二十六年(一八四六年)嘗作「落葉歸根圖」。精刻印,輯有《玉燕巢印萃》,著《風雨茅堂稿》。

16 劉樞序曰:「子冶之詩,三十歲以前好為綺語,風格稍靡。四十以後,一變為清蒼老勁之作。維時家政漸紛,詩不多作。然余與子冶共晨夕前後幾三十年,有作輒示余,其槀當績成卷矣。迨余服官,與子冶別。去年引疾歸,子冶難老病,時見其作畫題詩,興復不淺,方欲以暇日請其舊稿讀之,而子冶已奄忽歿矣。其子小春,將檢其先入手跡而付之梓,遍搜不得,乃知為壬寅歲避亂播遷時散失。零星殘賸中,僅存數紙,皆畫竹題句。小春惘焉若有追而不及,乃徧從所識之曾為其作畫者,出其縑素錄之,得如干首,曰:月壺題畫詩。夫以子冶之詩而存者,僅如是,惜矣。然余竊謂子冶詩可傳而子冶之傳,固不必藉於詩。即余與子冶別久矣,相見時未嘗一言及其舊作,蓋子冶亦初不以詩自謂也。今小春刻其殘賸之作,此區區者,亦足以見子冶之詩之一斑矣。余既幸子冶詩不盡泯而尤多小春之能珍其手澤也。因記之。庚戌孟秋之月,劉樞記。」

17 劉樞,字鴻甫,生平未詳。

18 莫樹堉,字在田,號雲壇,道光時上海歲貢。工書,力追歐,褚,名重於時。

19 徐渭仁序曰:「子冶賦有雅情,辭多仙語。故其詩燿艷深華,極纏綿悱惻之致,讀之使人神往。中歲專力畫竹,讖除綺語,一變而為沈雄清麗,最近劍南。壬寅之役,詩稿散失,惜哉。寫竹一道,至今日,滅裂披猖,不可問矣。操管者如牛毛,人人自謂石室仲圭,第枝葉散亂,隨筆點踢,欲得鑒家一顧,難矣。子冶沈酣古人,振以雄邁之筆,天機瀟灑,不為法度所拘;逸趣橫生,淋漓在手,東坡之真,與可之妙,兼而有之。生平好學,老而彌篤,長箋大幅堆几案間,應接不暇。僻處海隅,絕少延譽,得其妙墨,往往不珍。論者謂魯孔孫後,無能與之並驅爭先。至于筆飛墨舞,磅礡自喜,其神韻魄力,實能過之。畫成每題詩其上,晝既精妙,詩亦雋永,人稱三絕。余嘗贈詩云:

枝如作草竿如篆,
畫法原從書法通。

若問壺公三昩訣,
黃山谷與米南宮。

子冶以為知言。子冶寫蘭,以停雲為宗,山水花草,出入白陽南田,均為竹掩。長君小春,搜集題畫詩若干首,得之縑素,皆翛然絕去筆墨畦逕。仿李竹嬾墨君題語之例,付之手民,孝子之用心也。他日或詩稿珠還,再當編輯成集云。道光三十年商橫掩茂相月,徐渭仁跋于寒木春華館。」

按徐渭仁 (一八五三年生),字文臺,號紫珊,晚號隨軒,上海人。精鑒賞,收藏甚富。少時及見梁同書,繼與陳鴻壽、張廷濟、王學浩為書、畫、金石友。工於書、篆、隸、行、楷,悉有法。鉤摹尤精。年三十八始學寫蘭竹,繼畫山水。輯有《隨軒金石文字》,《春暉堂叢書及法帖》。

20 據郭若愚先生考證,一八三九 (道光十九年已亥) 三月,林則徐奉命到廣州嚴厲查禁鴉片,多次擊退英軍挑釁。一八四零年英國在美法兩國支持下,發動侵華戰爭,攻廣州、廈門不利,轉而進攻定海,又北犯大沽。一八四一年八月,英軍擴大戰爭,攻陷廈門,十月攻陷定海、寧波。一八四二年 (道光二十二年壬寅) 六月攻陷吳淞,提督陳化成血戰犧牲,七月陷鎮江,進犯南京。八月清廷與英軍議和,訂立 「南京條約」。瞿應紹詩稿,即是吳淞戰役倉促避難時遺失。

21《上海縣志》記述: 「瞿應紹字陛春,號子冶。性耽古雅,書畫宗南田草衣,而用筆放逸,不蹈襲為工。晚年蘭竹,尤為世所重。由廩貢生以教諭候選,卒年七十二。咸豐間遭亂詩多散佚,祇存《月壺題畫詩》一卷。孫林,亦工畫竹。」

22 茲錄《月壺題畫詩》其中十首,嘗鼎一臠,聊以知味:

閒訪山莊有竹家,
一尊桑落醉欹斜;

年時長得新筠好,
多半書窗碧葉遮。

湖莊清夏午陰涼,
小小園林短短牆;

但覺綠陰生几研,
琅玕圍住讀書堂。

山中長日正如年,
新筍抽葟綠粉妍;

何處清聲似琴語,
綠陰深處有流泉。

海雲低處綠叢叢,
絕勝千山萬壑中;

莫怪畫來多勁節,
請看兩袖有清風。

白石崚崚長碧苔,
兩餘竹似亂雲堆;

如何葉葉含烟潤,
知是經年被澤來。

五月梅花冷碧紗,
銀鐺初試雨前茶;

麝煤繭紙紅絲硯,
手寫停雲館裏花。

一枝湘管又咏花,
記否春窗倚碧紗;

香意如絲人似夢,
薄涼小暖鬥新茶。

風晴雨露翠交橫,
一片篔簹腕底成;

我欲借君亭子坐,
待鋪縑素寫秋聲。

愔愔琴韻隔花汀,
玉版禪參一葉青;

紙上蕭蕭如昨夜,
那堪客裏帶愁聽。

秋堂人靜竹風清,
千箇琳瑯曉露晴;

想見揮豪散煙靄,
衍波牋上綠雲生。

23《宜興陶藝:茶具文物館羅桂祥珍藏》,第170頁,圖錄編號57。

24《墨林今話》記載: 「朱石梅堅,山陰人。工鑒賞,多巧思,沙胎錫壺,是其創製。著有《壺史》一冊,嘉道以來名士題吟殆遍。…今年將七旬,僑居袁浦,縱飲劇譚如少年。每有宴會,非得此翁不樂也。」

袁浦,指江蘇松江縣,其東南有枯林鎮,座海鹽。清時設鹽課大使,稱袁浦場。郭若愚先生曾見石梅製錫鐙,款識曰: 「銀臘暗移珠珀影,金蓮歸送玉堂山。六八老人堅勒 (行書)。」又題: 「咸豐七年閏五月,石梅造於袁浦 (篆書)。」由此知朱堅在咸豐七年時年六十八歲。《墨林今話》稱 「年將七旬」, 「僑居袁浦」是真實的。

《甌鉢羅室書畫過目考》卷三有記: 「朱堅,字石梅,浙江山陰人,工鑑賞畫梅,創造錫壺,砂裏。精鐫刻,堪繼諸家砂壺之美。著《壺史》。張仰山處士藏有墨梅立幀,行書七絕一首,書畫均雅。」

25 指咸豐元年 (一八五一年) 開始,洪秀全、楊秀清在鴉片戰爭失敗後發動的戰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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