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湖帆梅景書屋濡翰臂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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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湖帆,民初滬上名士。光緒二十年 (一八九四) 生,民國五十七年 (一九六八) 歿。初名翼燕,更名萬,又名倩,字遹駿、東莊、湖帆,號丑簃、倩庵,居梅景書屋,江蘇吳縣人。能詩詞,善書畫,精鑑賞,富收藏。畫與吳待秋 (徵)、吳子深 (華源)、馮超然 (迥) 齊名。著「佞宋詞痕」。

吳湖帆先生暨室潘靜淑女士遺影。圖片來源: 雅昌藝術網

賦梅花館藏一竹製臂擱,吳湖帆、室潘靜淑合繪梅竹雙清,竹刻名家支慈盦鐫銘。上款刻隸書 「雙清」,刻楷書 「戊寅中秋,吳湖帆寫竹,潘靜淑畫梅。」 下款刻楷書「梅景書屋製,支慈盦刻。」

梅景書屋自用臂擱。吳湖帆寫竹,潘靜淑畫梅,支慈盦刻。賦梅花館藏

梅景書屋自用臂擱局部之一。吳湖帆寫竹,潘靜淑畫梅,支慈盦刻

梅景書屋自用臂擱局部之一。吳湖帆寫竹,潘靜淑畫梅,支慈盦刻

 梅景書屋自用臂擱拓本。吳湖帆寫竹、潘靜淑畫梅,支慈盦刻。賦梅花館藏

戊寅乃民國二十七年 (一九三八),吳湖帆年四十五,潘靜淑年四十七。民國二十七年中秋,即國曆十月八日。潘靜淑歿於民國二十八年夏,作此臂擱,離棄世僅十箇月。

梅景書屋畫集序首頁。賦梅花館藏

梅景書屋畫集序次頁。賦梅花館藏

下款梅景書屋名,出自吳、潘珍藏兩冊鎮屋之寶,宋刻 「梅花喜神譜」 與宋米芾 「多景樓詩帖」,各取一字而定。

支慈盦生生遺影。圖片來源 : 涵芬樓文稿

竹刻家支慈盦 (一九零四至一九七四),名謙,字南邨,號南邨居士、染香館主,江蘇吳縣人。鑑賞家王世襄撰 「竹刻簡史」 曰:「十九世紀後葉,竹刻藝術實每下愈況,直至本世紀初金西厓、支慈盦等先生出,竹刻始又有新的發展。」 褚德彝撰 「竹人續錄」 曰:「慈盦刻竹,今之希黃、松麟也。」 希黃即張希黃,松麟即朱松麟,俱晚明刻竹宗師,亦見推崇之篤。

臂擱,又稱臂閣、擱臂、秘閣、手枕、腕枕。古人執筆濡翰,戒防沾墨,乃製此器。有竹、石、玉、瓷、牙各製,惟竹為上,質樸輕便之故。

梅景書屋自娛之文房雅品,何以流落塵世?民國三十八年,大陸易幟,吳湖帆滯陸未逸,遂歷經政治運動,驚風駭浪,心力交瘁,為求自保,屢驅布忠。民國四十六年 (一九五七),填 「水龍吟」 詞,有 「肅清反黨,圍攻右派」 句。民國四十九年 (一九六零),繪 「紅旗插上珠穆朗瑪峰」 圖。至文革爆發,仍一刧難逃。吳湖帆之死,歷年海外眾說紛紜。余嘗讀萬君超先生撰 「吳湖帆之死」 一文,記事甚詳,遂不嫌其長而錄之,文曰:

「吳湖帆於一九六五年十月因中風住進了上海華東醫院,期間由顧抱真、顧鳳仙兩人輪流照顧。在文革爆發之後的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吳湖帆因為 『地主』 身份而被醫院的造反派逐出,回到了嵩山路家中繼續養病,但身體每況愈下。顧鳳仙後來說:『在吳先生生病、住院或去世時,沒有一個親戚朋友來關心、探望吳先生。』 也就是說,從一九六五年十月住院到一九六八年七月七日病逝的二年零九個月中,吳湖帆似乎已經被人 『遺忘』 或 『拋棄』 了。但從吳湖帆存世的書畫作品的題款來看,在此期間應該仍有極少數人暗中與他有一些往來。

一九六八年七月七日,吳湖帆在家中去世。上海中國畫院在下午接到電話 (打電話者不詳),告知吳的死訊。當時畫院的負責人楊正新因為吳湖帆是陸一飛的老師,所以就叫陸去吳家料理後事。在當時的特殊政治氛圍下,陸有些擔心,怕有人會講閑話,但當時吳湖帆的許多弟子都已經被關進了『牛棚』,無人協助陸辦理此事。所以他就向畫院提出申請,希望派人同往,但無一人肯去。後來畫院就派當時在畫院搞運動的華東政法學院學生徐某某陪陸一飛一同去嵩山路八十八號吳家。

兩人到了吳家,見顧抱真坐在房門前,人已近昏迷狀態。梅景畫屋經過了多次抄家,早已狼籍不堪,四壁空空。吳湖帆的遺體在一個類似於醫院的活動小病床上,身上穿一套白色短衫衣褲,赤腳無襪,食道上還插著一根通流汁的導管。陸、徐兩人見此,就先找吳湖帆的家人。吳住二樓,樓下住一戶許姓人家,三樓住000一家。陸在文字證明材料中寫道:『大概是為了劃清界限都閉門不出。我即上三樓敲門,亦無人回答,只有褓姆鳳仙阿姨站在樓梯口,看來收屍之事全要我們辦理了。』後來徐某某感覺事情有點為難,隨即讓陸一飛去打電話給火葬場,而自己却溜之大吉。陸就到馬路對面去打公用電話,但火葬場却不肯來車子運遺體,說是有問題的人 (牛鬼蛇神) 他們不管。陸一飛再三要求說,天氣炎熱,遺體放在家裡不好。最後總算來了一輛三輪運屍車。陸一飛和顧鳳仙將插在吳湖帆食道上的管子拔去 (因為要還給華東醫院),然後陸一飛為吳湖帆扣好兩粒鈕扣,又替他繫好褲帶,見床邊有一雙灰色的襪子想為吳湖帆穿上,但火葬場的人顯得不耐煩了,就問陸是死者甚麼人,為甚麼還不劃清界限!他們不由分說就把白布一裹將遺體扛走了。陸一飛隨著下樓,看他們將遺體裝進車子,問清了死者編號,說明天去斜土路火葬場。車子開走後,陸返回樓上,對顧抱真講了一下去火葬場辦理手續的情況,並安慰了她幾句後,就返回畫院如實向院裡匯報了情況。

吳湖帆的骨灰後來沒有保存下來,不知所終。一年之後,倍受折磨,煎熬和屈辱的顧抱真因腦溢血也含冤去世。終年五十四歲,她的骨灰也沒有保存下來。多年以後,她的姪女顧白萍為她在家鄉江蘇吳縣橫涇公墓一區修築了一個衣冠塚,墓碑上鐫刻 『畫家吳湖帆夫人顧抱真之墓』。

海上著名遺老詩人,學者冒廣生曾在 『題張大千、溥心畬、吳湖帆為陸丹林合作秋林高士圖』,詩中有云:『南張北溥東吳倩,鼎足聲名世所欽。』 張、溥、吳三人當年在畫壇上幾乎 『三足鼎立』,但他們晚年的命運却截然不同。而吳湖帆如此淒慘的結局,真令後人唏噓不已。」

寒齋既存梅景書屋舊物,輒出賞鑑,恆念昔年書屋抄家之烈,湖帆死狀之慘,終難撫物自怡,幽情蕩然。錄呈萬君超先生撰吳湖帆死事之文字片段,謹申哀悼之意。

民國十八年吳湖帆繪梅景書屋小景

附加資訊

  • 標籤日期: 民國一百一十年十月展出